本报记者 丁茜茜
2022年过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转眼已生效实施6个月。
一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1—6月，仅南京海关已签发RCEP原产地证书3.47万份、签证金额136.07亿元，预计货物可享受目的国关税优惠1.12亿元；全省企业享惠进口RCEP货值46.98亿元，享受关税优惠9053.08万元。
透过数据，我们更想知道的是，面对当前世界上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这半年企业如何把握机遇？近期面临哪些烦恼？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记者实地走访苏锡通三地外贸企业，来听听他们最新的故事。
故事一：来自日本客户的“逆袭”
尽管已是炎炎夏日，在无锡盈沛贸易有限公司仍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羊毛衫样品。去年，这家企业出口创历年新高，达7000万美元，但企业利润却是一降再降。公 司负责人杨瑞说，国际物流成本太高，以前出口到美国一个高柜3000美元，结果最高时涨到2万美元，出一票、赔一票，再加上汇率波动、原材料涨价，这令企 业“举步维艰”。
“这时候，RCEP是一股清风，给我带来了些许安慰。”杨瑞说，一些可做可不做的摇摆单、一旦做肯定是多做多亏的单子，在RCEP生效后关税的减免，对企 业报价、拿单都有帮助，而且效果是越来越明显。RCEP生效后，该公司成为无锡市首批办理原产地证书的企业，目前也是申请原产地证书较多的企业之一。截至 6月份，已经向日本出口1000万美元，按照0.7%的关税下降幅度，给日本合作商减免关税近7万美元。
在杨瑞看来，实际上真正出口的高峰期是在下半年，今年对日本出口额可能会突破3000万美元，一年下来为客户减免关税近20万美元。“原本我们的出口量 中，日本客户占比1/3，韩国客户占比1/3，美国客户占比1/3。现在日本客户占比已经超过了2/5，日本订单是稳定增长，如果没有疫情，增长量可能还 要更大。估计今年全年对日本市场出口将增加500万美元，因为从目前的单量看得出来，它已经在回流了。”
日本订单正在回流，南通佳可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邹浩有着同样的感受。自1999年起，邹浩便从事对日本出口服装的贸易，虽然1—5月，企业销售额有所下 降，但他相信今年不会比去年差。为什么？“从客户下订单的趋势可以看出来，以前客户1个月订1个款，现在客户1个月订5个款，下个月订10个款，每个月下 订单的产品款数都在增加，客户对我们依赖性强，依赖性来源于我们帮客户开发面料，他们说‘你不帮我做，谁还能帮我做’。”
RCEP生效后，南通佳可贸易有限公司出口到日本的产品关税已下降为零。随着整个区域内商品流通更快更方便，势必带来消费量的增加。“比如原来一款衣服， 客户下单1000件，现在下单3000件，那我的成本自然也会降低，最终带来的是企业利润的增加。”邹浩说，截至目前，他们已经申请了215份对日 RCEP项下优惠原产地证书，基本上可以给客户减免8%的关税，成本下降以后，对消费者来说，原来1000块钱的衣服，现在950块便能买到，购买欲望也 比以前强了一些。“客户下订单的信心更足了，以前做不下来的订单想着等等再说，现在客户和我们共同努力要把这个订单做下来。”
目前，日本企业也面临着很头疼的事情，最近美元兑日元汇率一度升破136，创下24年来新高。邹浩介绍，“去年美元兑日元汇率是112-115，现在很多大公司也表示如果长期处于1：135的汇率，也将深受影响。这是他们最头疼的事情，也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故事二：企业最敏感供应链的稳定性
无论是纸尿裤、卫生巾，还是医用口罩、防护服，都可能会用到东丽高新聚化（南通）有限公司的产品——纺粘无纺布。RCEP生效之后，这一产品出口日本的关 税从4.3%降为零。“这相当于企业的竞争力至少提高了4.3个点。”该公司营业2部部长段君说，RCEP也将进一步促进区域内企业合作的深度。她举例， 在新品研发上，以往很多日本客户可能会首选日本本土的材料供应商。RCEP生效后，选择本土采购商和RCEP区域内采购商一样，唯一差别在物流费用，考虑 到日本的人工成本，像他们这样的企业可能更具有优势，从而被选为供应商来一同开发新产品。
尽管RCEP是一针强心剂，但疫情发生以来仍有不少问题困扰着企业。“谈到控制成本，主要涉及原料成本、制造成本以及物流成本，现在原料和物流完全不可 控。”为了尽可能开拓海外市场，段君在今年3月开始做南美的项目，从4月份开始准备供货，那时上海到南美的海运费处于下降趋势，从顶峰期一个柜子 16000美元，到5月份价格最低时一个柜子约8000美元，心里想着“这是个好的趋势，还蛮幸运”，结果6月份一下子又飚到9000多美元，下个月要1 万美元。“什么原因？不是因为需求增长、供不应求，而是因为最近出口南美地区货少了，很多船公司把航线砍了一半，导致舱位紧张价格上涨。”
“这种情况下，我最敏感的是什么？最敏感的是客户并非不信任我们，而是他考虑你的整个供应链是否稳定，偶尔一两个柜子走不了，客户能理解，但如果经常是这 个样子，那你向客户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段君说，算下来，海运费涨上去后，即便客户认可东丽品牌，认可中国制造，但因成本等因素，能否成为主要供货商就 会打上问号。再说，客户不会接受一个订单一个价格，所以无论海运费怎么涨，这些成本都需要企业自己来承担。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张家港大塚化学有限公司，该企业生产和销售刹车片用的摩擦材料钛拉塞斯，在全球市场占有率达到60%—70%，添加这一材料后刹车片可以 有更稳定摩擦系数、损耗比较小，刹车时脚感更加舒适。公司供应链管理及人力资源部副总经理陈卫萍说，受疫情影响，特别是欧美线，海运费相较之前可能涨了有 10倍，再加上船期不稳定，对海外订单影响比较大，大塚化学集团在美国有工厂，所以很多订单转接到美国工厂来生产。
对于RCEP生效实施，陈卫萍有着更多的期待，摩擦材料钛拉塞斯的原材料是钛白粉，钛白粉被称为“工业味精”，很多地方都会用到。RCEP区域体量非常 大，随着贸易壁垒进一步降低，比如上游的企业不管买谁家的产品回来加工，只要关税减免、通关更便捷，那原料价格有望下降，企业生产成本也会慢慢降下来，随 之而来是整条产业链都会享受到红利。
故事三：“做专做精”与“多只脚走路”
如何应对疫情带来的影响，将RCEP的红利进一步释放？不同企业有着不同的“招式”。
10年前，杨瑞做了一个冒险的决策，出口订单中，梭织类占比50%，他却全部砍掉，聚焦做羊毛衫。“我们发现做羊毛衫更专业，要把更专业的东西做大做强， 当然不是一下子砍掉，而是逐年递减，今年缩减10%，明年缩减10%，现在公司95%的业务是羊毛衫。虽然做羊毛衫品类是单一的，但当产品做强后，形成了 汇聚效应，自然市场就是你的。”眼下，这一策略仍然有效，同时杨瑞加大产品的研发，通过不同的组合开发新面料，拥有透气、防霉、抗起球等各类新功能。“无 论从功能性、质感、穿着效果来看，客户都会考虑下订单。”
住友电工（苏州）电子线制品有限公司是住友电工集团的全资子公司，21年来不断在苏州增产投资。RCEP生效后，公司进口的精炼铜线关税从4%降为零，今 年3月到5月份已经减免41万元人民币。住友电工总公司决定今年进一步加大对苏州公司的投资，计划投资30亿日元（约1.5亿元人民币）扩大新能源汽车零 部件产品的生产规模，新产线投产后公司的总年产值预计可超10亿元。为何疫情之下企业仍选择继续在江苏增资扩产？
“这和我们的产品结构相关，公司生产用在电动汽车电池上的零部件极耳，以及用在自动驾驶、自动泊车系统的电线需求都在不断增长。”住友电工（苏州）电子线 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神林将说，差不多20年前公司已经布局新能源汽车相关产品的研发，实现量产化是在2015年之后，近年来中国新能源汽车迅速发展，公司 已经是全产线满负荷生产。“电线行业产能指标主要是用铜量多少，目前公司每月约使用250吨铜，新工厂投产以后，每个月将使用到280吨铜，这意味着整体 产能将提升10%以上。”
如何降低供应链风险？在江苏通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顾亚红看来是“多只脚走路”，今年1月，投资19亿元的通用智能柬埔寨有限公司项目顺利通过江苏 省商务厅境外投资备案，成为RCEP生效后无锡首个赴RCEP成员国投资的项目。“以前是两只脚走路，柬埔寨项目投产后，将会是三只脚走路，那就更加稳 了。”
泰国工厂是江苏通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海外首个生产基地，现在产能达100万套全钢子午线轮胎、600万套半钢子午线轮胎。未来，该公司将以中国、泰国、柬 埔寨三大生产基地，加快实施生产国际化、研发国际化、营销国际化的进程。“柬埔寨项目后续可能有大部分的材料要进口，无论从泰国还是中国进口原材料，都是 在RCEP整个框架内，进出口效率高、通关也比较便捷。后续我们还会加大力度去开发东南亚市场，因为无论原料进口还是产品出口都享有关税优惠，整个区域内 贸易还是非常自由的。”顾亚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