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达

6月17日，第二届江苏资本市场峰会暨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论坛在宁举行。如何看待当前的经济形势？如何应对外部冲击、“灰犀牛”、“黑天鹅”？著名经济学家、上海财经大学校长刘元春就“中国经济复苏的可能路径和面临的挑战”问题接受本报记者专访。

政策效应显现，需求侧“三驾马车”同步改善

新华日报：日前，国家统计局公布了5月份一系列经济数据，您怎么看？是否可以说经济已经复苏？

刘元春：关于我国经济的复苏情况，日前出台的5月份数据给出了很好的启示。首先，受3、4月份国内疫情和俄乌冲突叠加影响，1、2月份经济反弹势头戛然而 止，导致各种经济指标急转直下。但是，5月多个经济指标出现了改善。例如，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0.7%，较上月回升3.6个百分点；固定资产投资单月增 速，从4月份的1.8%上升到5月份的4.6%，出口增速从4月份的3.9%提升到5月份的15.3%。

从数据来看，投资和出口出现了明显正增长，消费虽然依旧疲软，但消费数据也出现了变化。全社会零售总额5月份同比下降6.7%，而4月份同比下降11.1%，也就是说，5月份我们的下降速度收窄了4.4个百分点。

总的来说，这些数据说明经济运行出现了积极变化。随着国内疫情防控形势总体改善，稳增长的政策措施效果逐步显现，从需求侧来看，“三驾马车”中的投资、出 口、消费均有明显的正增长，可以说是同步改善。尤其是投资和出口出现较大幅度反转，表明我们的需求扩张政策，取得了明显效果。

不过，在供给侧方面呈现出不平衡的状况。具体来看，服务业生产指数，相较于4月份数据，5月份环比增长1个百分点。而在工业领域，这一数据则达到3.6个百分点，出现了正增长，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此外，影响消费的几个重要指标，比如以汽车为代表的一些大宗商品消费出现了明显反弹。不过，我们也要看到，餐饮、旅游等受到疫情冲击的一些重灾行业，目前还在底部徘徊。

结合上述因素，我们能够得出一个很重要的结论：在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下，随着近期一系列重大稳增长政策的出台，我国宏观经济出现全面边际改善和底部反弹态势。

政策继续发力，经济反转将持续

新华日报：这样一种反弹，是补偿性反弹、一次性反弹，还是一种趋势性反转？

刘元春：在一揽子稳经济政策措施的作用下，市场主体、经济活力将继续被激发，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当前的反转是一种趋势性反转，而且这种趋势性反转将持续。做出这种判断，有如下几个因素：

第一，从存量政策来看，我国5月底的财政存款超过了6万亿，比去年同期还高1680亿，前5个月财政支出速度比预期的支出速度要低，我们预计财政支出会在6月份和三季度进行集中支出。

第二，从专项债上看，今年预计发行3.65万亿，按照相关部署，专项债必须要在6月份发行完毕，8月底基本使用到位，这决定了专项债的资金到位率和相应的项目开工，将密集集中在6、7、8、9月进行。

第三，从重大项目上看，“十四五”规划中布局的102项重大项目在今年1—2月出现开工很好、布局很好、增长很快的态势，3、4、5月虽然出现了回落，但全面复工复产之后，要挽回过去3个月的时间损失，将出现赶超性的复工和项目加速上马。

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看到，为了加快落实中央密集出台一系列增量政策工具，地方也纷纷出台相应的政策跟进。

在汽车消费方面，全国层面出台了减征车辆购置税600亿，商用车贷款900亿，地方出台了汽车直补15亿政策。最新数据显示，汽车的销售和生产均快速回升。

在消费券方面，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有30多个城市出台了消费券，加起来总的补贴量已有40多亿，消费券的出台可拉动地方经济，尤其是对受疫情冲击较大的服务行业的复苏作用较大，同时消费券也是提升财政支出速度的重要办法，估计未来出台消费券的地方还会继续增加。

在房地产政策方面，据不完全统计，有150多个城市在“房住不炒”的前提下，因城施策放松了房地产政策的调控，有的取消限购限贷，有的降低房地产贷款利 率，也有的下调首付比率。我们看到，5月份，房地产行业部分指标环比增速出现逆转，但同比增速还在探底，这就要求我们在房地产上面要有更多扶持政策，尤其 是需要在保障性住房等方面进一步发力。而不是简单地鼓励大家买房子，或者说无条件地鼓励大家买房子。

进一步创新政策工具，刺激投资端发力

新华日报：当前中国经济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和预期转弱“三重压力”。在您看来，未来实现经济反转的这种趋势，哪一个因素更重要？

刘元春：就未来而言，投资端更为重要。为什么这么说？

据不完全统计，到5月底，今年全国重大项目投资超过12.5万亿，20多个省份新增10多万亿，同比增长10.1%。同时，1—5月份投资先行参数是全面 上扬，比如说新开工项目个数同比增长26.1%，新开工项目计划投资增长23.3%，投资项目到位资金增长18.4%，预计第三季度相应的投资增速也不会 低，可能会接近9%。如果投资增速保持在9%到10%，而出口增长保持在10%左右，整体经济就能够火起来，也就是投资出口驱动型的短期复苏是可以预期 的。

当然我们也看到，5月23日，国务院出台的一揽子政策里还有很多新增工具，比如说新增政策性开放信贷额度8000亿，新增铁路建设债券3000亿，两方面 综合增加了1.1万亿，同时减税退税降费达到3万亿，社保延缓达到数千万，再加上再贷款等金融举措，已形成财政、金融支持的强大合力。另外，各级政府、各 级单位为完成二季度的目标和全年目标，那么三季度经济反弹就可持续，同时四季度有动力、也有政策存量。

不过，目前的一揽子政策能够使我们摆脱低迷状态，要达到持续复苏，还需要对政策进行再定位，进一步拓展政策空间和创新。未来，我们还面临着三个不确定因 素：疫情不确定性、俄乌冲突不确定性、中美冲突不确定性。此外，还有一些不确定性因素，比如房地产短期是否会出现波动和变异、出口环境会不会因为全球经济 滞胀和第二次衰退而受到打压，资本市场会不会因为美国加息等措施而承压等。

要应对这些不确定性，我们的政策工具不能全部用光，需要增强政策工具的相机决策能力和应对能力，所以需要提前进行政策存量、项目存量的布局，这样一来，一旦出现外部冲击和“灰犀牛”“黑天鹅”事件，我们的政策能够确保在中长期具有可持续复苏的力量。

政策进行再定位后，能够在本轮疫情防控和经济复苏上取得全面的成功，同时随着全面重启新一轮大改革后，必将释放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活力，潜在增长速度有 所提升，创新驱动力能够进一步加强，政策空间进一步拓展，我们在应对未来的一些惊涛骇浪和一些超级不确定性上面就会更加自信。